77. 怪道景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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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矮胖身躯的郎君一愣,自谢愈身后望去,只见掌柜无措地站在二人身后,他气得目眩,只能狠狠剜掌柜一眼,又将视线落回前,正色道:“正是。”

于参淡薄的唇扯了一下,“我怎么瞧见,你那位夫人方才还在门外头站着呢,想来此刻也快回来了,不知道盐令这是要去接哪一位夫人?”

盐令一张脸顿时涨红起来,他伸出手指着身边二人,“我……你你们好大的口气同我说话,这擅自闯入我盐行坊的后院,我大可去报官,让官差抓你二人进去!”

“盐令怎么不去?”

谢愈抬目将袖中的两幅画卷掷于案上,画中赫然是他二人的相貌,“季盐令既然早就认得我二人,便也不必再做戏。”

于参落目其上,原来谢愈是瞧见这画轴了。

季盐令又狠狠剜向身后哆哆嗦嗦的掌柜。

那掌柜心中有苦难言,他本就是脸盲得很,不对着画像细细瞧,如何认得出,他原是表现的天衣无缝了,哪曾想一眼就被这长安来的人给识破。

季盐令搓了搓手,干笑几声,“我这眼睛不好,一时也不敢相认,生怕瞧错了。”

王少盐告诫他注意着长安来的人,他这才急忙忙安排人去寻了两人的画像来,想着人来也好有个准备。

当然是,准备躲着不见。

可这下好了,他盐行坊被蠢货拖累,当了第一个出头鸟。

“是么。”谢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。

他微踱步,径直道出了来此的目的,“今日来也只为瞧看一番今年河南府上的盐税记录,季盐令带我二人去看看吧。”

季盐令皮笑肉不笑,“这是为难我了,下头人还未全部交付过来呢。”

“无事,零碎的我也能瞧。”谢愈朝他道。

“这……”季盐令面露难色。

内里的房中忽而传来些女娘的抱怨声,越来越近。

“好好的,又将这破门打开作……”季夫人正行到此,恍然瞧见门内立着的三人,话一顿。

她的眸子倏然又亮了起来,扬起笑扭着步子朝里,这稍窄的过道便显得更拥挤了些。

谢愈扬唇,扫了眼那妇人,未做停留,“这位就是季盐令要接的夫人?”

季夫人眼睛不带挪动地盯着谢愈,也算是季盐令在旁,她到底还是收敛些。

季盐令便沉着脸,将案上的画卷拿在手中,“谢给事和于拾遗同我来吧。”

出了这耳房,怀里头卷轴顺势丢到心神不宁的掌柜手中。

季夫人不明所以,靠近那掌柜勾着画卷来看,方才三人早已没了踪影,她展开,倒是狐疑,“这些年我倒是未发现,他莫非是个断袖?”

掌柜未敢接夫人的话,便见她哼着小曲,兴致极高地出去。

自右边转入内,是高阁书架,盐行坊果如谢愈所料,所呈之物皆有历年各处商贩所递交的盐价与贩量。

谢愈微不动声色地摩挲纸张。

两人就着零碎的看完,才发现今年亦是差不多符合规律得增减。

于参直起身同他对视一眼。

这河南府的盐税,是里里外外瞧不出一点错。

冬雨深寒,檐下淅淅沥沥,李知和清河去旅舍只稍作收拾了一番,便又皆披着大氅出门。

“三娘,如今咱们先去哪儿?”

李知垂眸微思索一番,“谢愈他们是走在官府明面上办事,咱们不同。”

她微握紧伞柄,提裙朝前,“我们先去买些官盐。”

坊间雨势渐大,噼里啪里砸向地面,溅起簌簌的响声,不远处骑驴的铃铛声在这雨中也渐渐清晰,穿着蓑衣的老翁掌着老驴,在这坊间走得极快。

清河“诶”了声,盯着离她二人越来越近的老驴,“这样大的雨天,不知驴身上驮着什么。”

李知便望向那老翁的手,他正将自己身上的蓑衣披在了驴身上,只余头上一顶蓑帽。

“许是什么沾不得水的物什。”

言毕,就听身后忽然响起马蹄的狂奔声,在这急雨之中,尤为震耳。

清河回头,忙拉着李知跳到一旁,躲开这飞溅的雨水。

她微皱眉,正要开口,只见这坊街之上倏尔响起一阵嘶鸣声。

随后是老翁撕心裂肺地大叫。

“我的盐!”

二人转过身前的铺肆,地上是散落一滩的白盐,白雪似的撒在一处,正在这倾倒的雨帘之中慢慢消淡。

这是马与驴相撞一惊,酿成的惨祸。

老翁跪倒在那摊将要化在雨水中的盐,仍用力的把还能瞧看见的装入袋中,手中的雨水碰在盐上,早已是凝结成一团握不住也无用的东西。

“你们赔我的盐!”

他直起身,头上的蓑帽也在一起一伏间滑落,风雨狠狠浇灌,老翁早是一副狼狈模样,不过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地上捧不起的白盐。

“这是我一家一年的盐,我们已经淡食好久了!”他是大叫起来,吼得撕心裂肺。

坐在马上为首的那位皱眉,瞥了眼地上的食盐估摸着有一斗。

这番碰上个缠人的老翁,他语气也是不善,“雨天路滑,明明是你这老驴自己撞上来的,倒还讹上我们了。”

“我看不如将这老驴杀了炖肉吃。”

他扬起马鞭,一喝:“滚开!莫打搅我们办事。”

岂料这老翁却是直直上前抱住了那马腿,他仰头,雨水砸向面上睁不开眼,口中仍是高声叫唤道:“我那老驴行得好好的,分明是你的马撞上!得赔我的盐!”

“找死是不是?”

老翁气得颤抖,那一身被暴雨倾注的衣服此刻也是重得不成样子,压垮他身,他声音便也是嘶哑,“我就是死在这儿!也要讨要回我的盐来!”

马上那人冷笑一声,径直扬鞭朝马后一打,将那老翁连带拖了好几米,而后马腿一蹬,直直踢向胸口。

“哎呦!”老翁摔倒在地,半响直不起身。

他嘴中朝着扬长而去的马匹叫骂,“天杀的,你们不得好死!”

那方早已行至数米外的马又被调转回来。

清河手心一紧,正欲上前,李知却拉住她,眼却未离老翁身。

“你咒些什么?”

“咒你们都不得好死!”

那人坐在马上转着圈俯眼望他,“今日城中抓私盐商贩抓得紧,我瞧着你倒是可疑。”

他扯起笑,朝身后人示意,“抓走吧。”

五人立刻弯身下马,将老翁从地上抓起来。

老翁挣扎着咆哮,“你们胡说什么!我不是盐贩凭什么抓我!赔我的盐!”

“且慢。”

急雨骤风间,蓦然响起一阵女娘清丽的嗓音。

马上那人望向伞檐之下,带着白纱帷帽,快步行来的两位女娘。

雨帘与白帐之下,身着蓝衫女娘的那张脸更加朦胧。

“敢问郎君抓私盐贩子,都是如此凭心而定么?”

李知瞧清了他腰间的令牌,这是官府的人。

“大雨扰人,不叫人清闲,女娘还是少管官府的事。”

“听闻长安将派人来查河南府私盐一事,郎君是为这事奔波么?”李知撑着伞行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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