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默知道伯父的担忧,当他看到望远镜成像颠倒时,无法理解其中原理,一定会怀疑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月亮。
于是他让伯父调转镜头,照了一下不远处的烛台。
周群一看,烛台也是呈现上下颠倒的状态,非常诡异,但距离足够近,明显能够看出,烛台就是原本的那个烛台,不是另外一个,这天机筒只是将远处的物体颠倒了,又放大了。
周默骗他道:“伯父派人来催促侄儿,侄儿知道伯父生气了,心中着急,制作时太过仓促,其中一片水玉没打磨好,所以看上去是反的了。不过无伤大雅,观测天象,正反差不太多。”
这么说也是没办法,他总不能跟他讲,简易开普勒折射系统就是这样,成倒立实像,想成正像,通常要再加个正向镜,但以眼下的制作工艺,实在太麻烦了,对于观测天象来说,也完全没有必要。
周群心下稍安,不再怀疑。
他又调转镜头,陆续观测了太白、镇、岁、斗,牛,参,毕,翼,轸等星宿,结果却既兴奋,又略感失望。
兴奋的是,太白星、岁星和镇星都能感觉到稍微放大了一些,仔细辨别之下,隐约间似乎能看出一些形状来,星宿之间不同的颜色区别,也比肉眼观察更加鲜艳明晰。
失望的是,其他大多数星宿,却和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,都只是一个发光的亮点而已。
这也没办法,前者都是太阳系里的近地行星,距离比较近,勉强还能看一看。而后者都是恒星,距离太过遥远,根本不是这台简陋的设备所能够企及的。
环顾紫微、太微、天市三垣过后,周群略加思考,又将天机筒重新对准了月亮,对周默道:“帮伯父取纸笔来,要狼毫。”
周默照做,给伯父拿来纸笔,又研好墨。
只见周群摊开一张黄纸在案上,压上镇纸,拿起狼毫,一副专注而严谨的模样。
他一会儿看几眼天机筒,一会儿在黄纸上写写画画。不时还调整一下天机筒的方向,因为月亮在动,每隔一会儿就会脱离视线。
过了许久,一幅简易半月图,便画在了纸上。
值得一提的是,周群画出了月亮的球状结构,看不到的阴影部分都用笔涂黑。几处明显的陨坑都做了标记,相对位置也是比较精确。
公元二百二十三年,益州阆中,人类第一次使用望远镜观测了月亮,并画出带有准确陨坑相对位置的月相图。
而西方,直到一千四百年后,才由意大利人伽利略完成了这一壮举。
这是周群的一小步,却是人类的一大步。
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,群星都隐没于朝霞白雾之中,周群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天机筒。
他年纪已经大了,本经不起这样的熬夜,此刻眼睛里布满血丝,酸疼酸疼的。但他却一点都不感觉疲惫,反而心情依旧十分激动,久久不能平复。
他感觉这一夜的观测,比过去的十年收获都大。那玄妙无穷的天机之门,似乎缓缓向他开启了一道门缝,让他得以一窥其中奥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