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 因果报应
当年蜀军细作仁摩罗前往薛庄避难之时，薛礼曾不顾父亲阻拦，向郭淮告密。他现在这仓曹掾的官职，便是对他告密的奖励。
他心里清楚，一旦游楚开城投降，其他人一定无事，甚至还能继续当官。唯独他薛礼，必死无疑。
薛礼急道：“游太守，千万不能降啊。食君之禄，当忠君之事，我等誓死效忠大魏，如何能降？”
“唉。”游楚长叹一口气道：“吾已尽力，奈何大势已去。”
薛礼道：“游太守，吾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？即便捐躯城下，也不失为铁骨忠臣，美名传于后世矣，千万不能开城投降，背上千古骂名啊。”
游楚心怀敬意地看了薛礼一眼，心想这个小小的仓曹掾，平日里从不见他有何过人之处，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忠君爱国起来？看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。
突然，他又想起一年之前，是郭淮举荐此人前来，而举荐的理由是，举报蜀国奸细有功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游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看向薛礼的眼神，也由刚才的心怀敬意，变成了不屑和轻蔑。
“唰”地一声，游楚拔出随身佩剑，交给薛礼，大声道：“薛曹掾真乃国之义士，若不愿投降，便拿着这把剑出城，去与蜀军战斗吧。即便战死，朝廷也一定会铭记你的忠诚，汝之大名，必千古流芳。”
薛礼没有接剑，反而颤声道：“游太守，那你们呢？”
游楚笑道：“吾等凡俗之人，自然是选择开城投降，恳求蜀军开恩，保下一条小命了。”
“我…我…”薛礼结结巴巴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游楚正色道：“吾早知你是蜀国叛徒，因告密有功而被郭使君举官，恐怕伱做梦都没有想过，天下形势会突然变化，陇西归于蜀矣。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君报国，其实只是心怀龌蹉，害怕归蜀之后被问罪，所以才不敢投降，企图用大义绑架我等。”
薛礼见谎言都被戳破，已是满头大汗。
“接剑吧，薛曹掾。”游楚道，“自刎于此，至少可成全名声，免于受辱。我也当你是条汉子。”
终于，薛礼颤抖着手拿过剑来，架在脖子上面，几番闭眼皱眉，却是犹犹豫豫，下不了手。
终于，薛礼手一松，把剑抛在地上，放声大哭起来。
游楚摇了摇头，命人将薛礼绑了，随即亲率众官吏，开城投降。
……
街亭。
在张合用计策分走赵云一万兵马之后，街亭的局势陡然恶化。
张合不愧为名将，攻势无比凌厉，几次差点就击穿了蜀军的防线。
只可惜，他的对手乃是赵云。
二人都是初平年间（190）便崭露头角的世之名将，都是五十多岁，须发花白的年纪，都是冀州老乡，一个是河间人，一个是常山人，相距不过四百余里，都是戎马一生，南征北战，立下赫赫军功的股肱之臣。
真旗鼓相当的对手也。
赵云的防守并不轻松。
他很清楚，这么耗下去，终究是失败的局面。他能做的，就是尽自己全部力量，多为诸葛亮争取一些时间。
他甚至已经在考虑，当局势到了不可挽回地步的时候，舍弃营寨，驻扎于南山之上。
即便被张合断了水源，至少也还能再多牵制他两三天时间。
终于，上邽来的捷报，打消了赵云的这个念头。
上邽城破，郭淮战死！
“上邽既破，陇西尽归我矣。”赵云振奋不已。
副将建议道：“将军，眼下敌人攻势凶猛，我军死伤惨重，恐怕坚持不了太多时间了，何不速速将此消息告予敌将张合。张合知道上邽失陷，必会退军。”
“不。”赵云道，“绝对不能告诉张合。别看如今局面敌强我弱，但张合已然是强弩之末，陷入死地而不自知也。丞相大军已经东出关中，直奔陈仓而去。等张合后路被断，知道了消息的时候，便成为瓮中之鳖，逃无可逃了。倘若我们提前告诉他消息，岂不是拱手送他一条生路？”
“只是，眼下局面，实在艰难，既然陇西已定，我们是否再向丞相请示，请求拨一些援军来？”
“不必。”赵云道，“张合一代名将，嗅觉极为敏锐，我军若派援军前来，他即便不知道上邽失陷，岂能感知不到一丝危险？”
“告诉将士们。”赵云朗声道，“至多三到五日，敌军必退。让将士们咬紧牙关，再多坚持几日，胜利就在眼前了！”
“遵命！”部将们齐声大喊。
言毕，赵云挺起腰杆，带着将领们大步出营，亲冒矢石，冲入战场之中。
鸡头山蜀军营地，马谡和王平的日子也不好过。
临时修筑的防御工事，作用实在有限，几乎全靠将士们拿肉身铸成钢铁城墙，阻挡魏军脚步。
虽然两军人数旗鼓相当，但明显郝昭的军队更加精锐，有又骑兵这样的大杀器蓄势待发，令马谡和王平精神极度紧绷，丝毫不敢松懈。
战争间隙，马谡气喘吁吁地将一壶水一饮而尽，他的脸上黑灰一片，嘴唇干裂，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冷酷乃至麻木，完全不似之前双目灵动，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。
“王将军，我今日方知，战争之残酷，远不似兵书上的运筹帷幄那么容易。”马谡对王平道，“说心里话，往日我总瞧不上你们这些粗鲁的军汉，可如今亲临战场，却对你们佩服的很哪。”
“生生死死，我倒是早就习惯了。”王平憨笑两声，说道，“所以还是多读一些书好，若有选择，谁又愿意在阵前拼杀卖命？”
这时，信使传来上邽攻陷的消息。
马谡大喜，拿着信件的手颤抖不已，一字一句读给王平听，激动地流出了泪来，大声道：“终于，我们赢了！王将军，我们…我们…太不容易了。”
王平却是平静地笑了笑道：“马参军不要太过激动，敌军尚未退却，丞相和赵将军命我们继续坚守，数日之内，敌军自退。”
“没错，坚守！”马谡站起身来，朝着前方阵地大踏步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