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 阴沟翻船

第310章 阴沟翻船

关兴痛哭一阵过后,慢慢冷静下来,这才想起自己此番任性妄为,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。

潘璋马忠虽已伏诛,但周默孤身赴会,此时生死未卜,吴军则虎视眈眈,随时可能北上。

经他这么一搅合,如今的荆州局面,简直像是一只火药桶,随时都有可能爆炸。

姜维建议道:“安国,此时南边情势尚不明朗,我们既已达成目标,最好马上收拾兵马,撤出南郡,回襄阳去。”

费祎也道:“自从昨夜当阳城破,我们不顾一切追击潘璋,已经与马参军断了联系。如今最要紧的,是当迅速与之重新取得联络,继而得知周将军安危如何。”

一提到周默,关兴明显有些担忧,略带愧疚地道:“思潜兄独闯敌营,只为给我争取时间,倘若他有什么好歹,我心实在难安啊。”

费祎安慰道:“所谓吉人自有天相,当年周将军南征北战,遇到多少次凶险的情况,却总能逢凶化吉,转危为安,这次也一定能够。所以,还请安国不必太过挂心。”

关兴叹了口气,没有说话。

经过简单商议之后,关兴一边集结散落的兵马,一边四处派出哨骑,打探马谡和周默的消息。

随着日头渐至中午,各种消息便陆续传来。

关兴终于得知,原来昨夜当阳城破之时,汉军便从麦城撤军离开,目前驻于编县。

东吴大军则在今晨天亮后才开动北上,此时已经将麦城和当阳全都占领。

“思潜兄还是成功了。”关兴兴奋地道,“不然东吴大军绝不会等到天亮再行动。”

“可如今他人在哪里呢?”

“可有周将军消息?”关兴急忙问那哨骑,“周将军是否已经安全回来,随军一起撤走?”

“末将不知,暂无周将军消息。”

“速去再探!”

那哨骑领命离去,关兴望着他疾驰远去的背影,失望地叹了口气。

遥望南边,只见漳水滔滔,密林森森,几只飞鸟在万里无云的蓝天划过,令人倍感孤独。

只是,既已得知吴军北上,便不可在此地耽搁太久,简单商议之后,关兴率军一路北撤,计划先前往编县,与马谡汇合,并向马谡打听有关周默更多的消息。

编县是东吴在荆州最北的一处小县,再往北数里,便进入汉国境内。所以只要抵达编县,便意味着基本安全。

然而,一路之上,关兴却是闷闷不乐,心事重重,时不时扭头朝南望去,期盼能看到周默的身影。

行了半个多时辰,又见一汉军哨骑自北而来,得知此人是马谡派来的,关兴急忙将他唤来身边,急切地问道:“周将军当下可在编县?”

那哨骑道:“周将军仍没有归来,编县乃是由马参军代为坐镇。”

“那周将军此时身在何处?”

那哨骑道:“昨晚撤军之时,周将军还在吴军船上,马参军说,他已经派人去同陆逊接洽,探查周将军情况。”

“所以,周将军还在吴军船上?”

“多半还在……”

关兴怒道:“什么叫多半还在,到底是在还是不在?我要你们这糊里糊涂的情报,有何用处?”

哨骑见关兴莫名大怒,心里也很委屈,唯唯诺诺,不敢高声言语。

“传我命令!”

关兴突然一拉缰绳,调转了马头,大声道,“全军停止向编县进军,即刻掉头南下,随我去找陆逊要人。”

张绍急忙劝道:“安国,你冷静一点。此时南下,倘若真的遇到陆逊,非但人要不回来,我们也得搭进去!”

费祎道:“没错,我军已连战数日,士卒疲惫,咱们先去编县休息,再作打算不迟。想来就算陆逊挟持了周将军,也不会轻易取他的性命。”

姜维道:“就算真要去寻,也由我去吧。陆逊若得知你杀了潘璋,岂能罢休?”

“不。”关兴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:“我意已决,谁也不要拦着我。谁愿意跟着我去,就一起走,不愿意去的,就去编县等我回来,我不强求。”

费祎姜维面面相觑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张绍与关兴情同手足,最为亲近,急得直跺脚,骂道:“唉,倔得像头疯牛,怎么劝都劝不住!”

即便如此,他也是无能为力,只能看着关兴独自离去。

关兴没有理会张绍的怒骂,唤来几名亲信将领,交代几句之后,便率军掉头向南去了。

走了还不到一刻钟,却听身后马蹄声响,关兴回头一看,见是姜维、费祎、张绍三人,纵马赶了上来。

“伱们不是分析地头头是道,有理有据吗?咋又跟我来了?”

费祎摇头道:“当初你天天念叨着要杀潘璋,突然要兵变南下,我当时也不同意,最后不还是跟你去了。”

姜维道:“安国贤弟义气深重,我姜维佩服之至,周将军也是我的大恩人,所以,即便龙潭虎穴,某甘愿跟随。”

张绍却是大骂道:“你我好歹兄弟一场,我怕你死了,没人给你收尸。”

言毕,四人仰天大笑。

这笑声自带一股豪迈之气,直冲云霄。

……

却说周默和陆逊同乘一船,顺漳水一路北上。

周默成功逃离吴营,十分兴奋,一边寻找合适的靠岸点,一边有的没的调侃陆逊。

“陆大都督,你儿子陆抗,今年已经四岁了吧?”

陆逊被周默耍得团团转,此时又疲又气,窝在船舱一角,一句话都不说,可听到自己爱子陆抗的名字,还是警觉地竖起了耳朵,问道:

“我儿子的名讳年纪,乃是我陆家私事,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
周默哈哈大笑,没有解释,继续道:“等我回去襄阳,回头送你儿子一本《三字经》,乃是一本绝顶好书,专为幼童开蒙,开卷有益啊。”

陆逊不知这《三字经》为何物,只冷冷地道:“吾儿自有我亲自教导识字读书,不必你来挂念。”

心中却自琢磨,这周默是如何知道他儿子的信息的?

想来想去,猜测多半是太子孙登透露。孙登与周默私交甚密,彼此常有书信,也不足为奇。

只是,太子毕竟年轻,虽然聪明,心地却太善良,没有太深的心机,显然玩不过周默这样的阴险小人。陆逊也不知二人书信之中,太子已经透露了多少东吴的秘密给这周默了。

想到这里,陆逊又是恨得咬牙切齿,面庞憋得通红。

终于,船只路过一处江边小道,可以驰马,在周默的引导之下,船夫在此靠岸。

周默牵马下船,等上了岸,回身向陆逊行了个礼,笑道:“陆大都督,周默先行告退了,后会有期!”

陆逊只冷哼一声作为回应。

等周默骑马离去,身后的两艘载着吴兵的战船也迅速靠近过来。

“大都督,你没事吧!”

“我没事。”陆逊摆了摆手,摇了摇发晕的脑袋,下令道,“来个人给我撑船,我们先回去再说。”

回程之时,又看到船舱里面周默丢弃的那枚铜环,趁人不备,顺手就将之拾了起来,丢进水里。

周默与那仆从同乘一马,沿着小路向北疾驰。跑了小半个时辰,见漳水上风平浪静,没有船只,确认陆逊没有派人来追,终于放下心来,下马稍稍歇息片刻。

身上的火药背心实在又沉又热,周默索性也将之脱了下来,一把丢进水里,赤膊上阵,只穿一条短绔,胯下生风,倒是颇为凉爽。

不多时,仆从在附近摘来一些柑橘,二人一夜没吃没喝,敞开肚皮大吃了一通,橘子酸酸甜甜,入口爽利,满身的疲乏顿时有所缓解。

吃完橘子,二人继续上马赶路,根据太阳的位置,判断出北的方向,尽量朝北走。

走了约莫二十多里,却听前方马蹄声响,似有一股士兵正在行动。

仆从兴奋地叫道:“周将军,是不是我们的人?”

周默却是颇为警觉,正准备先去路边树林里面躲一躲,却见那队人马已经一阵风一样跑至近前,看到了周默二人,一士兵大喊:“别动!”

周默看那士兵装束,听他口音,确定是吴兵无疑,心中暗道不好,顿时眉头皱起。

只见这群吴兵只有十几个人,其中三人骑着马,其余人都是步行,再仔细观察,周默发现骑马的几个人表情痛苦,显然都是有伤在身。

又看向身旁的仆从,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,两条腿直打哆嗦。

周默低声安慰道:“别怕,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身份,你不要多说话,看我见机行事。”

仆从忙不迭点了点头。

周默判断,从北边过来的吴兵,绝不可能是陆逊部下,看样子多半是潘璋被打散的残部。

而既是潘璋残部,他们绝不可能知晓自己的身份。

更何况,自己打着赤膊,一张脸晒得黝黑,全无士族公子的模样,倒更像是一个贱民。

唯独身边陆逊给的这匹马,膘肥体健,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军马,至少绝不是一贱民能够拥有的。

果然,吴兵一上来便质问道:“你哪里来的这马?”

另一吴兵似乎颇懂牲口,上前检查了马匹的牙口和粪便,说道:“这好像是我军的战马。”

一听是吴军的战马,吴兵马上激动起来,长枪顶在周默的胸口,问道:“快说!你怎么会有吴军战马?”

好汉不吃眼前亏,周默赶紧下跪,装作害怕的样子,求饶道:“军爷,这马是路边捡的。”

见吴兵半信半疑,周默又道:“那边正在打仗,打完以后,留了一地尸体,吓死人了。这匹马的主人死了,它还活着,我找了把豆子给它吃,它就跟着我跑了过来。”

“马没收了!人赶紧给我滚。”吴兵似乎是相信了周默的说法,厉声喝道。

“我还喂了它半袋豆子嘞……”

“休要聒噪,不然我一枪要了你们的命!”吴兵狠狠地瞪了周默一眼,牵过那匹马来,让自己另一位负伤的同伴乘坐。

看来,他们是决定放过周默二人。可正要离开,却听一名吴兵对同伴道:“要不搜搜他们的身,看有什么东西,值钱的,充饥的,都行。”

周默心道不好,他身上别的倒是没有,只还贴身藏着一块汉军令牌,倘若被吴军搜到,后果不堪设想。

其他吴兵纷纷点头同意,那吴兵便叫道:“你们两个,不想死就给我站好了,举起手来,别动!”

周默缓缓举起手来,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通通作响,似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。

“奶奶的,老子跟陆逊都谈笑风生,今天莫非要在阴沟里面翻船?”

见吴兵已经上手来摸索,周默也顾不得许多,突然大叫一声:“军爷稍等,你们听见没,有马蹄声!”

“马蹄声?”吴兵一愣,“哪里来的马蹄声?”

周默道:“你们耳背吗?这都听不见,绝对是马蹄声!”

一旁的仆从也应和道:“没错,我也听见了,是马蹄声!”

“你们都别说话,安静安静,让我好好听听!”

“我好像也听见了,从北边来的。”过了片刻,一吴兵道。

“我也是……”

“你们确定是北边吗?我怎么听见是西边?”

“放屁,你耳朵有毛病吧,西边是水,怎么可能是西边来的?”

“既是北边,不会是汉军又来了吧?”

一吴兵将信将疑地道。

众吴兵面面相觑,眼神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,下一秒,他们便抢过周默的马来,飞也似地朝南狂奔而去了。

周默喘了一口气,一屁股坐在地上,骂道:“妈的,这都行,一帮惊弓之鸟,乌合之众。”

原来,这帮吴兵这几日一直都在战斗,喊杀声、马嘶声、震天响的爆炸声不绝于耳,在周默的误导之下,出现些许的幻听,也是很正常的。

周默收拾情绪,继续向北前进,可惜这一次没了马匹,只好步行,速度自然要慢上不少。

走了半个多时辰,二人已是腰酸腿疼,累得要命,见路边又有一片橘树林,黄澄澄的橘子挂满枝头,非常诱人。周默便叫仆从去摘几个橘子,自己坐在路边,稍微休息休息。

周默疲惫至极,稍一坐下,便眼皮沉重,几欲睡去,正在打盹,忽听南边脚步声响,急忙抬头看去。

这一看不要紧,直吓得心都要从嘴里蹦了出来,差点就魂飞魄散。

只见刚才被自己骗跑的那一波吴兵,不知何时已经折而复返,正手持长短兵器,怒气冲天地直冲上来。

为首一名吴兵骑在马上,嘶声大喊道:

“就是这小子花言巧语,将我等诓骗,兄弟们跟我上啊,将他碎尸万段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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